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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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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Les Eclaireurs,阿根廷烏斯懷亞。

梁雨澤站在世界最南端的孤島上,擡頭仰望眼前這座被稱為“世界盡頭的燈塔”,她記起《春光乍洩》裏張震說過的那句有名的臺詞:“聽說那兒有座燈塔,失戀的人都喜歡去,說把不開心的東西留下。”,自嘲地笑了笑,心想自己從未失戀,因為愛情也許從未開始。

燈塔兩端紅色,塔身潔白,這樣的紅白搭配讓她感到失望,對站在她身邊的楊禹鯤說道:“燈塔本身也很普通嘛,如果不是電影裏那些孤獨的人和事,它也不會被我記掛,更不會大老遠坐船來膜拜了。”

除了梁雨澤,楊禹鯤是這次南極旅行團裏唯一會說中文的成員,他是一個加拿大華裔,高大英俊、氣宇軒昂、眉宇間透出家境優越所成就的爽直明朗,這次是他的大學畢業旅行,從東京成田機場出發時接到了女友失約的電話,梁雨澤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那時他還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和父親已經有了數年的情人關系。

夜深時,梁雨澤在船上主動叩響楊禹鯤的房門,楊禹鯤沒有拒絕。

燈塔佇立在單調的灰色中,冷藍暗紅,孤影朦朧,失去方向,電影裏的主人公走到這座象征迷失的燈塔下,反倒自覺找到靈魂的歸屬,產生回家的願望。

梁雨澤和楊禹鯤回到烏斯懷亞,登上前往南極的郵輪,在這看不到盡頭的冰川冷海之上,兩人全身□□、緊緊相擁,男女之間彼此取暖是古人類對抗嚴寒的唯一方式,梁雨澤順著先人的足跡艱難爬行,祈求能度過這嚴寒,迎來光明

每一次旅程,她都會如同尋到浮木一般緊緊抱住男性的軀體,深深淺淺的纏綿,如泣如訴的吻舔,進入、融入、找尋歸宿。

這次也不例外。

楊禹鯤接受梁雨澤的指派接近俞晨,並不是因為梁雨澤的什麽舉報,他知道這個女人一向八面玲瓏,不會輕易得罪他同父異母的哥哥楊禹鯖,肯定會留後手毀約,只是因為六年前的那次南極之旅,讓他無法忍受,想要看一看梁雨澤這個女人真正愛的男人又會是什麽樣的…..

……

厚重的霧霾籠罩北京的天空。

東四環早高峰,堵車從三環一直堵到五環,鮮紅的瑪莎拉蒂混在其中,為周圍的雕然灰暗增添了一抹亮色,駕駛座上的梁雨澤並不像其他車裏的司機那樣急躁不安,伴著一曲徐佳瑩的《身騎白馬》,對著Dior化妝盒裏的小鏡子用睫毛刷梳著長而彎翹的眼睫毛,梳得差不多了,便拿起手機查了查工作郵件,查得不耐煩了又看看前方,車還是沒有動,於是脫了鞋拿起紅色指甲油開始往腳上塗,左腳塗完塗右腳,右腳上的大拇指剛塗完,車流有了松動的跡象,前面的車開始移動,後面喇叭聲立馬響起,梁雨澤慌忙穿上鞋踩油門,不慎將放在副駕上的指甲油瓶子打翻,只見那白色意大利牛皮就像細膩白暫的肌膚被人用刀劃上一道血色的口子,她一陣懊惱,埋怨後面的司機:“催催催,又不是趕著去投胎!”

瑪莎拉蒂在離思林大廈不到兩公裏的地方被堵了大半個小時,不過梁雨澤絲毫不介意,因為思林大廈甚至這整條東四環大道都是思林集團開發的,而思林集團的創始人名叫楊卿山,楊卿山在北京買到的第一塊地皮,就是從梁雨澤時任土地局局長的父親梁五洲的手裏批出去的。

富有遠見卓識的楊卿山在九十年代就把南方的投資全部轉移到北京,在東三環和東四環之間瘋狂蓋樓開發商圈,轉眼二十多年過去,這裏已然是一片熱土。

梁雨澤把車開到思林大廈地下停車場的VIP車位上停下,從車上走出,身穿LV最新款的藍色連衣裙,腳蹬一雙亞歷山大.王的定制款紅色防水臺高跟鞋,背著香奈兒經典藍色方塊包進入一旁的電梯,和年輕的陸文慧不同,三十六歲的她周身洋溢著鎏金般的高貴。

她走進公司,楊禹鯤已經在秘書那裏等待,他在梁雨澤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把手裏的文件遞給梁雨澤,說道:“國際心臟中心的事情已經籌辦得差不多,我想和朋友一起出去旅行,下周不到公司了。”

“你是和那個叫俞晨的女人一起出去嗎?”梁雨澤盯著他問道。

楊禹鯤直視梁雨澤說道:“是的,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我現在很有欲望要把她從你愛的人手裏搶走。”

“祝你成功。”梁雨澤擡眸,嘴角上揚、目光冰冷地望著他。

……

俞晨中午在“兩兩”喝咖啡時,聽到了幾個在店裏的小護士議論起了醫院的事情。

“聽說這次醫鬧在網上發帖罵心外科,還咒罵許醫生來著,就是陸文慧找她爸給壓下去的….然後你會發現網上的相關帖子全部被神奇地刪除了….”

“忒厲害了我跟你說…陸文慧這種背景真的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找她進醫務處還真進對了…..”

這時,俞晨重新回憶起楊禹鯤在烤肉店裏對她說的話:“梁雨澤掌握了許臨的生父曾經是殺人犯的事情,而且她還握著許臨舅舅江文濤的一些把柄,最關鍵的是,許臨八歲時曾經往屍體的心臟上動過刀…你知道這樣的事情對於一個醫生來說意味著什麽嗎?現在社會輿論壓力這麽大,一旦她把這些事情傳出去,許臨很可能連醫生都當不成了…..”

俞晨望著窗外,在心裏對自己說:“三十四歲,是應該活明白了,喜歡算什麽,愛情算什麽,他的從前過得那樣辛苦,難道以後要一直辛苦下去嗎?離開他吧,給他最好的,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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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大主任,你終於來上班了,這幾天科裏快忙得要當機了。”白志濤正準備早交班,看到許臨出現,半認真半調侃地說道,畢竟許臨一口氣請了六個工作日的長假,還算是少見,同時他心裏也感到不平衡,心想和自己同齡的許臨已經可以得到主任級別的休假了。

“出了什麽事嗎?” 許臨看到白志濤頭發出油變成一柄一柄的,還沾著不少頭皮屑,知道這人確實是忙得連洗澡時間都沒有了,抱怨幾句也正常。

“一言難盡,一言難盡” 白志濤就跟被雷打了不斷念著菩薩保佑一樣,用手摳了摳兩鬢的柄狀物,摳得頭皮屑四處飛揚,接著抱怨道:“60床病人…他家屬到醫院來鬧,拿著房本逼著老爺子寫遺囑要到公證處公證,老爺子不願意,那我們當醫生的總不能在旁邊幹巴巴看著吧,這孫子還跟他爹吵得挺兇,他爹是想把房子留給小兒子,大兒子領著他媳婦的一堆兄弟昨天才跑到病房來鬧了一回,杜主任的意思是要不讓這個病人辦出院得了……”

“ 是杜虎讓你來跟我說的?”許臨皺了皺眉。

白志濤點點頭。

許臨冷冷說道:“這個病人上個月才裝了起搏器,是基蘭醫療那邊的臨床實驗產品,杜虎又不是不知道,病人的身體指標需要密切監控得出臨床數據發到德國那邊,再說病人年紀大,根本就不能出院……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去跟杜虎說。”

白志濤一看許臨有些焦躁的樣子,心想他畢竟已經提到了副主任,主任之間的交涉似乎不是自己能插得了手的了,於是連忙轉了話題。

“你生病好一些了嗎?醫院都在傳你被對象氣病了…..”

許臨用前所未有的冰冷眼神盯著他,皺著眉反謅道:“回家趕緊洗洗吧,你身上都有味兒了。”。

“哦,我下班了。”白志濤立馬從許臨身邊逃開。

在許臨回醫院上班的第二天淩晨,60床的病人在睡夢中離開了人世,李大柯,男、73歲、死因:心衰導致多臟器衰竭,退休前做倒賣古董的生意,無固定職業,卻在北京有七套房,他在80年代就很有先見之明,押上了家底借錢也要在北京三環邊上買兩套小兩居,後來憑著這兩套小兩居一賣一租錢生錢買了更多的小套,後半生靠著租金也能安安生生擺弄他最喜歡的古董了,老伴走了沒一年,他被查出心梗,小兒子染了毒被朝陽區群眾舉報進了戒毒所,再加上打架鬥毆又被判了兩年,大兒子倒是挺穩定,在一家研究所當研究員,媳婦同樣是研究員,按說大兒子兩口子是高知,一定是知書達理,出脫錢財,誰知在聽到老頭子準備把七套房全部過戶給小兒子後,立馬就炸了,兩口子沒時間和老頭子糾扯,於是派了兩個待業在家的小舅子蹲守在醫院天天對老頭子盡孝。

醫務處的小會議間一片烏煙瘴氣,李大柯的兒子媳婦沈著臉正襟危坐,兩個待業的小舅子在一旁大罵醫生無德,陸文慧剛跑完法院,接著又跟著副處長來接待這一撥兒,對待這些叫囂的人有些疲憊了,正當她起身去過道上緩一緩的時候,看見許臨一起出現在會議間門口。

“我在網上查了,你們用的那個起搏器是試驗階段的產品!”許臨還沒落坐,李大柯當研究員的大兒子李淳就站了起來情緒激動地大聲說道。

陸文慧坐到許臨身邊,說道:“提前有協議的,你父親的簽名和指紋都在,協議上寫得很清楚,起搏器是處於研究開發階段的產品,需要臨床數據的支持,當時我們許醫生也跟病人解釋得很清楚,還錄了音…我們醫院在這方面的程序很完善…..”

“他年齡那麽大了,腦袋根本不清醒,你們讓他簽字能作數?”

陸文慧據理力爭:“既然你認為他腦袋不清醒,那又為什麽天天堵著他讓他改遺囑?難道協議上的簽字畫押是腦袋不清醒,房本上的簽字畫押就是腦袋清醒了嗎?”

語不驚人死不休,許臨皺著眉小聲對陸文慧說道:“多餘的話就不要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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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文慧終究還是年輕…激怒病患家屬的話醫生一般不能輕易說出口,這是醫院所有工作人員的例行原則。

管檔案的工作人員敲了敲會議室的門,將承諾書、協議、錄音筆整齊排列在會議桌上。

“我要聽錄音!”研究員兒子李淳繼續叫囂。

大兒子媳婦胡萍覺得現在醫院這邊拿出的東西如此齊全簡直是在虛張聲勢,雖然承諾書和協議都是格式化的東西,裏面已經有相應的條款隔絕了法律的風險,簽名和畫押已經沒有空子可鉆,可是錄音不一樣,通過條分縷析一定能找到談話的紕漏,找到這紕漏就一定能把醫院告上法庭。

七套房子啊…研究員夫婦一輩子掙的錢也只能勉強還清一套住房的房貸,老頭子怎麽能這麽狠心…何況他們的兒子還在英國留學,這又是一大筆支出,本來想著老頭子過世了至少能把其中兩套老房子賣掉,供兒子留學,誰想到是這結果…。

許臨的嘴角露出一絲不動聲色的冷笑。

陸文慧站起來往筆記本電腦插上U盤,打開播放鍵,會議室安靜下來。

錄音裏首先響起的是心外科副主任許臨對這次試驗項目的闡述。

“李先生,這次為您植入的是一種無導線起搏器,膠囊式大小,皮股靜脈穿刺植入,兩年前進入研究階段,在您之前植入三十五例,其中三例一年內死亡,兩例兩年內死亡,剩餘三十例生活至今,術後心衰的機率是3%,也就是三十五例中存在一例。由於是臨床試驗產品,目前是免費的,國內有七家醫院開展了本土化臨床研究項目,我們醫院是其中一家。您在心梗後換過一次支架,卻始終心律不齊有房顫,我們評估了您的年齡和身體指數,認為您比較符合此次項目試驗對象的條件。”

胡萍聽到末尾明確提到的“項目試驗對象”,瞬間蔫了,這段闡述明確而直白,並不存在引誘病人的傾向性,恐怕只能用“無懈可擊”來形容。

“行了,許醫生,你跟我講這麽多恐怕我也只對“免費”兩個字感興趣。”李大柯爽朗的聲音在錄音裏響起,“我的房子車子存款,都要等著小兒子出獄以後用,他呀吸毒坐牢恐怕以後的日子也就指著這些過下去了,能幫他省一點是一點。”

“我希望您還是認真考慮考慮,畢竟您有經濟能力,可以選擇較為傳統保守的鋰電池起搏器,不過您裝過支架,鋰電池的話風險要大一點。”

“別勸了,就這個吧,我不怕死,裝了這個起搏器也算是為醫療事業做貢獻了不是?” 李大爺用特有的京腔侃道。

“是的,謝謝。”錄音裏許臨客套僵硬的聲音也柔和了下來。

“許醫生,這段時間也是麻煩你了,跟你說一些事兒吧,想跟你嘮嘮。” 李大柯似乎沒有察覺有錄音。

“ 行,你說。” 許臨似乎忘記關上錄音筆。

“兩年多以前吧,我心梗剛裝了支架回家,才知道我那口子已經有了老年癡呆的跡象,腦袋不怎麽靈光了,晚上我想吃炸醬面,家裏沒醬料她便到附近的超市去買,出來就被一個騎電動車的小年輕撞倒了,小年輕覺得晦氣,罵她是個碰瓷的,老太婆癡呆也不知道怎麽回應,被我小兒子看見,一拳揍過去把那小年輕揍成了腦震蕩,為了私了,我還反倒賠了對方的錢,因為這個事兒大兒子罵了小兒子是個賠錢貨,可我心裏不舒服,我覺得雖然賠錢了可小兒子還至少為他媽出了口氣,這老大自從上大學以後就沒管過家裏一分一毫,全都是我們自給自足,小的吧雖然混著日子,過年過節好歹還會往家裏跑,拿點糕點回家,平時幫我們收租也從來沒動過我們的錢,老大是遇到屁大點事兒就讓媳婦找家裏開口,仗著和他媳婦兒生了個兒子就算是對我們盡了孝道。我那口子老年癡呆以後,小兒子決定住在家裏照顧我們,大兒子兩口子立馬就想到了爭房產這檔子事兒,不讓他照顧,說是請保姆護工,小兒子懶得跟他們計較,照樣在家裏和我們住在一起,幫了我們不少,大兒子嚷嚷著要請護工,我們不出錢他們也不舍得出,於是一直沒請,小兒子就一直照顧我們…後來我那口子腦梗倒在地上沒了氣兒…小兒子從那時起就染上了毒癮,他那幾個哥們兒都和大兒子媳婦的弟弟有關系…我覺得這個事兒不那麽簡單…可是再追究下去也沒什麽意義了,我只想把我這輩子掙的錢都留給小兒子,他拿去繼續吸毒也好,老實過日子也好,最起碼我得感謝他和我們生活在一起那段時間所盡的孝心,這老大有家有老婆有孩子,他怎麽著我是管不著了,是善是惡,都讓它自生自滅吧…”

李淳和胡萍臉色灰白灰白的,一句話說不出來,他們萬萬沒想到李大柯竟然會把家事透露給一個主治醫生,更沒想到這個蒼老糊塗的老頭竟然心似明鏡般洞察著生前遭遇的善與惡。

胡萍的兩個弟弟率先覺得臉面丟盡,低聲罵了句:“他媽的,這老頭是存心的。”

李淳呆了半晌,開口說道:“把這段錄音掐了吧,我不找你們醫院麻煩了。”

“這個您放心,我們醫院程序很完善的,在檔案處存放的錄音絕對不會外流……”醫務處的副處長春風般的承諾響起。

李淳還想說什麽,卻心知現在說什麽也沒用了,胡萍還想辯駁幾句,被李淳拉著離開了,兩個小舅子也跟著離開。

管檔案的工作人員細致地把承諾書、協議、U盤收回檔案袋,帶著筆記本離開了,醫務處副處長扯住許臨說起他朋友下周要做手術的事情,還麻煩許臨能幫他加個塞,最後人走得差不多了,陸文慧走到許臨面前,帶著一貫的自信邀約道:“這周末的宴會你一定要參加……”

“好,我帶著俞晨一起。”

陸文慧從許臨嘴裏聽到“俞晨”的名字,心情就像出現很多個凹點一樣…..瞬間低落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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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斯汀酒店Party這一天終於還是到來,前一個晚上許臨精神不錯,想和俞晨親親,無奈俞晨自從上次的胎停一個月內不能和許臨做那件事,許臨頗為失望,俞晨心想這個男人不生病的時候欲望也太強烈了,他周圍眾多鮮花,難道真的只摘了崔嬌這一朵麽?猜疑的毛病不由又上來了,不過俞晨這時已經學會控制,知道猜疑會引來那兩個小人,也知道分離在即,對許臨猜疑已經毫無意義。

一大早,許臨就用手指在俞晨的肋骨上劃拉著,一直把她劃拉到癢癢著醒來,他提醒她今天是聚會的日子,如果沒有合適的衣服就拿著他的工資卡去芳草地那邊購物,俞晨驚訝許臨這種人居然也知道芳草地這種地方,她不想花他的錢,更不想花自己的錢,翻箱倒櫃地找衣服,許臨趴在床上拿著平板把攝像頭對準了她,說道:“你那件緊身裙就蠻不錯的,我喜歡你那樣穿。”,頭發炸開的俞晨揉了揉微腫的眼睛咕噥道:“我沒胸沒屁股…只有你說好看。”,許臨實話實說道:“不,那天的楊禹鯤也覺得你好看,男人的第六感。”,俞晨撇了撇嘴角看看許臨,許臨忽然問她:“你的眼睛為什麽會腫?昨天哭過嗎?因為不能和我做那件事?”,俞晨走到窗邊朝他背上扔了個枕頭,罵道:“少貧嘴!我看是你自己挺失望的吧!”

俞晨知道自己昨天夜裏確實哭過,她鉆進他懷抱裏,最後一次感受他身上的柔暖,深深吸了一口氣,仍然聞到淡淡的梔子花香氣,多麽舍不得離開啊,從最開始她想要輕生時對他求救,到上次他對自己說的那句“我也愛你”,這一幕幕畫面重新在眼前回放,俞晨知道,就算沒有少女時的那段記憶,現在的許臨仍然是迷人的,他的魅力從未有一絲一毫的褪色,反而越加深刻清晰。

“許臨,陸文慧穿上那套黑色包臀裙,一定會比我更好看。”俞晨忽然沒頭沒腦對許臨說出這麽一句話。

許臨伸出手掐了一下俞晨腿上的肉,淡笑著說道:“ 不會,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顏色,她不適合黑色,而我,最喜歡的就是黑色,因為黑色是人生最低谷的顏色,我是在這樣的顏色裏,看到你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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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許臨從醫院下班直接去的酒店,發現俞晨沒有穿那件黑色緊身裙,而是換成了紅色蓬蓬裙,這種少女系的裙子根本不適合她,周圍人紛紛譏笑這女人穿成這樣有點像cosplay,可惜那張臉明明早就過了少女時期….

他皺了皺眉,明顯感到俞晨在因為什麽事在和自己抗衡….

在許臨意料之中,楊禹鯤端著酒杯出現在俞晨身邊,正在許臨沈思時,陸文慧也出現在他的身邊。

俞晨正在夾自助,楊禹鯤在旁邊語氣平淡地對她說:“我猜得沒錯的話,今晚你就要對許臨提分手對嗎?”,俞晨沒說話,低頭夾食物,楊禹鯤繼續說道:“你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他提分手,不給自己留餘地,也不給他留餘地,可是我總覺得愛情這種事,就算沒有餘地,它還是會莫名其妙生長,就算在荊棘叢中,它也長得出來…..”

陸文慧停留在許臨身邊,微笑著想對他一一介紹自己的朋友,許臨看到楊禹鯤和俞晨在一起,沒有拒絕。

許臨被陸文慧引領著,不停對周圍人說話打招呼,這次來的基本都是陸文慧圈子裏的朋友,非富即貴,大家都是年輕人,許臨木訥地跟著陸文慧到處走,目光卻一直在俞晨身上。

吳韓和王晞終於趕到,看見楊禹鯤正和認識的人聊天,決定為許臨作最後的努力,兩人走到俞晨面前,王晞對俞晨警告道:“今天晚上你可別耍幺蛾子,這裏這麽多人你別沖動。”,吳韓算是怕了俞晨這個倒黴女人,對她目露哀求:“許臨身體還沒好,你別刺激他了,成嗎?”

俞晨瞄了一眼不遠處的許臨和陸文慧,對吳韓說道:“他和小陸不是挺搭的麽?你就放心吧。”,吳韓這才看到那兩人走到一起,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三人正說著,陸文慧對許臨耳語了幾句,然後笑著走到大廳正中央,許臨也跟著走過去,陸文慧將小提琴架在脖頸間,許臨在鋼琴前坐下,各有樂譜,一首《月半小樂曲》響起,許臨修長的指尖在黑白琴鍵上流暢翻轉,一如十五歲時在俞晨家裏的“顯擺”,而陸文慧的小提琴音色純正,在每個結點上都承接自然。

俞晨望著琴凳上這個十幾年如一日閃閃發光的人,心想選擇現在離開,並不算太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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